晴空一鹤排云上——读杨云鹤山水画
孔艺
山水入画,咫尺天涯。把奇山秀水浓缩在一方洁白的宣纸上,并非纤毫毕现,而是笔墨淋漓,虚实相生,意象天成,这是中国山水画令人着迷的魅力之所在。在似与不似之间,中国山水画对画者的技法、境界和修养都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。所以清代王昱《东庄论画》有曰:“画有六长:气骨古雅、神韵秀逸、使笔无痕、用墨精彩、布局变化、设色高华是也,六者一有未备,终不得为高手。”
然而,国画千年传承,山水不变,画法相似,看多了不免有点审美疲劳。我亦是外行,不懂笔法,只能先看是否有眼缘,若有眼缘便会细细体味画中意境。因为,山水画是中国人情思中最为厚重的沉淀,高手妙作,应有诗意,活跃着生命的律动和韵味无穷的诗意空间,令人浮想联翩,甚至魂牵梦绕。盛唐诗画大师王维便讲究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“远看山有色,近听水无声。春去花还在,人来鸟不惊。”便是脍炙人口、流传古今的诗画交融的名句。
汉乃白云黄鹤之乡,画坛也是名家翔集,近年来,我就常为一只振飞的“云鹤”而惊喜。他叫杨云鹤,是一位引人注目的新秀。其山水画博采众家,不拘一格,苍润浑然,气韵生动。他已出版多部画集,多次举办个人画展,参加全国美展并多次获奖,作品被各大美术馆、画廊等广泛收藏。对他的画作,美术评论家徐恩存如此称赞:“他的山水画一扫前人的陈腐与苍白,而呈现为缘于现实生活的浓郁气息,画面气象万千,结构森然巍峨,气息清新盎然。”
杨云鹤以诗意的情怀,朴素而生动地抒写着大自然的诗性,无论是精心创作的大幅山水,还是即兴完成的小品写生,都是情景共生,散发着淡淡诗意,可谓是北山苍茫,南水悠长。品云鹤之画,既有《浴马十渡》之激壮,又见《花溪独隐》之清幽,复得《塬上物语》之寂寥,或现《家山新韵》之清新。而最令我欣赏的,是他的作品展现出以山为德、水为性的内在修为意识,不仅以传统的笔墨表现自然山川,营造古典的诗境,也注重贴近现实生活,不断寻找新的语言来吟咏时代风云。
曾有人认为,在山水画中描绘现代建筑和人物缺乏诗意,因而强调复古,主张入画之人不是隐士高人,便是渔翁樵夫。而云鹤却深悟“作画固贵古质,尤贵新颖”、“文章合为时而著,歌诗合为事而作”之说,锐意创新,应时而作,尽显其“古为今用”的自信。如今年战疫中,他的几幅新作便显示出热诚的现实关怀,令人荡气回肠。《江城风雨》颇有视觉冲击力:大江浩荡,鹤楼雄立,却非旧日山水,而是电闪雷鸣,广厦云集,长桥飞架,传达出众志成城的恢宏气势。《与疫情赛跑》则聚焦于火神山的建设场景:沉沉阴云下,挖掘机扬臂开山,如坦克在工地上交错穿行,点景人物尽披现代盔甲,彰显了武汉战疫的壮烈豪迈。
杨云鹤出生于仙桃的一个梨园之家,自幼饱受艺术熏陶,从而与水墨丹青结缘,成年后来省城求学攻读国画。大学毕业后,他又负笈北上,去中央美术学院、名师工作室进修深造,专攻山水画,兼修书法,再后来又从教于母校湖北美术学院。历经多年的磨炼与沉淀,他所得到的教益当然不止于“技”,更是熔铸艺术心灵与魂魄的“道”。这些得益使他破茧,从而渐渐形成了其极具个性的笔墨表达。坚持在传统中创新,让云鹤笔墨写出的丘壑自然流露出一片清气,从而营造出兼南北山水之优长的景观,展示出诗意入画的丰境高格。
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。如今的杨云鹤笔墨相当成熟,尤以沉稳清逸著称,已俨然成为湖北新生代山水画名家。观其作,不仅可欣然体味山水画的意境,亦可感悟个中格调和气韵。我与他相识经年,但直到今年金秋同赴鄂西采风,才得以近距离接触,一路观其现场写生,方知云鹤为何振翅而飞。
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我们这次采风的一路山水,因杨云鹤曾多次穿行于其间写生而早已熟记。他认为山水画不仅是民族的底蕴、古典的底气,其中也折射着绘画人的性情。正所谓“腹有诗书气自华”,心中有诗,才能下笔有情,画者要真正用心去感悟山水、描绘时代。这些古训老话说来平常,但他却脚踏实地地在践行、在用功。我想,这或许就是云鹤得以振翅高飞、排云而上的奥秘吧。
从小聆听丝竹之声的云鹤,至今保持着每日抚琴的习惯。在鄂西的深山中夜闻丝竹,我不禁又想起王维的诗:“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。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。”显然,所有的晴空之鸟,都是在月色中梳理翎羽而蓄力待翔的。天高任鸟飞,在未来的日子里,衷心祝愿这只楚天云鹤飞得更高,飞得更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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